睡著的小雍

身旁隱隱約約感到的騷動讓沈睡中的大腦甦醒過來,雖然從神經末稍傳來的感覺仍然矇矓,但從包圍四周的漆黑與寂靜,依稀可以判斷出現在仍是個深邃得足以凝固聲光的夜。

知覺逐漸明朗,那是一個蠕動中的柔軟形體,不知何時撥開了覆在我身上的薄被,攀上我隨著呼吸韻律起伏的腹部,正以怪異的姿勢奮力掀開我的上衣,摸索著探上我的胸部。手指的探索似乎得不到令人滿意的結果,乾脆整個軀體在一個俐落的翻轉後直接盤據我整座胸膛。當一種滑膩的酥癢從右邊的乳頭迅速蔓延開來後,一股強烈的電流立刻傳遍全身,因忍耐而緊繃的肌肉已經竄升到了崩潰邊緣。

臭小子!你難道不知道老子最怕癢嗎?

隨意肌再也無法隨意,我的劇烈顫抖使得趴在身上搜尋乳汁的小雍從迷濛中迅速清醒。不知道是被猛然的震動驚嚇,還是發現了自己找錯目標的殘忍事實,一道淒厲的哭聲在數秒的沈澱後投射而出,崩解了由靜默的重力凝聚堆砌而成的夜晚。

不遠處的老婆也醒了,揉開惺忪的眼,過來把小雍抱去他的身旁。哭聲更大了,伴隨著「ㄋㄟㄋㄟ……ㄋㄟㄋㄟ……」有點近於嘶吼的叫喚。老婆也只有摟著他,輕撫他因抽泣而抖動的背,耐心安撫著:「小雍乖乖……你長大了,要和ㄋㄟㄋㄟ說拜拜了哦!」

於是哭聲漸弱,抽泣的周期拉長。睡意瀰漫的黑洞在不久之後又以強大的引力把我拉了進去,夜晚再次讓寧靜一格格填滿,就像透著光的馬賽克漸漸丟掉它的色彩一樣。

這樣的夜晚已經延續了幾個月,我白天盯著電腦螢幕時從嘴裡接二連三溜出的呵欠和這種反覆的現象脫不了關係,更不用說老婆了。我記得小罡當初斷奶時也有一段陣痛期,但好像沒有持續那麼久。

這兩兄弟從小都是吃母奶長大的,吃到最後可挑了,不但嚥不下配方奶,還非得親口吸吮從媽媽身上新鮮泌流而出、帶點熱乎乎甜腥氣味的奶。只是在小罡兩歲左右時,老婆剛好懷上小雍而奶量減少,原本睡覺前和睡眠中不時產生的吸奶慾望就自然停了下來。轉眼間小雍也已經兩歲四個月大,白天的飲食也早已與成人無異,但夜奶就是斷不下來。

雖說斷奶也不見得有什麼急迫性,但一來是老婆的乳源已經隨著體內某些激素的消長而逐漸枯竭,二來只要夜奶的習慣不戒,小雍就沒有一覺到天亮的機會。我只是偶爾被錯認目標就已經覺得有點痛苦,可以想像每晚睡眠都無法連貫的老婆更要為此付出多大的體力與耐力。另外,半夜喝完奶也不可能爬起來刷牙,這樣下去,蛀牙遲早要跑上門來。

因此斷奶計畫還是有執行的必要。雖然進展緩慢,但仍然有一些漸進式的成果。

一開始老婆從予取予求無限暢飲,慢慢變成限時限量供應。意猶未盡的小雍常常感到無法滿足的委屈,一陣哭鬧總是難免。儘管在夜深人靜時安撫他比餵他喝奶更累,但長痛不如短痛,既定的原則還是不容任意妥協。

慢慢地,小傢伙知道哭鬧不見得有用,便改採「戒急用忍」的策略。經過幾波阻擋之後就會先行休整,等到大家都睡著之後再開始突襲行動,到最後已經練就出可以在睡夢中閉著眼睛找尋目標的功夫。靠著這一招,還真讓他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屢屢達陣;早上起床時,只見他趴在媽媽的胸前,或睡或醒的表情仍然沈浸在一種享受戰果的滿足中。

老婆只有逐步加強陣地的鞏固與防衛,小雍要突破重圍的難度也越來越高。後來即使吸不到奶,他就退而求其次,伸出他小一號的祿山之爪過過乾癮。最後連解癮用的鹹豬手都被拒於門外,又回到了哭鬧與安撫的戲碼。只是薑當然還是老的辣,老婆在這一退一進之中,已經默默將前線推進不少。

前幾天老婆愉快地告訴我,小雍總算一覺到天亮,宣告了這場漫長戰爭的最後勝利。我一方面覺得高興,一方面竟然也開始懷念起小傢伙們半夜時索乳的哭聲,和趴在媽媽懷裡嘖嘖有聲地吸奶時,臉上流露出的滿足與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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