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外婆因病過世,昨天我們在她位於台南的老家,送了她最後一程。老人家就和其他許多傳統台灣農村的婦女一樣,一輩子奉獻給家人,用自己樸質與堅強的腳步,一路走到生命的終點。

就在這同一天,我和老婆也匆匆渡過了結婚的第七個年頭。由於忙著她外婆的後事,我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好好慶祝。只有在晚間回到台北之後,才能稍微喘口氣,帶著孩子們一起上館子吃頓晚餐,就當作這個日子裡的唯一紀念。

結婚七年了,還沒結婚的朋友半開玩笑地問我:「會不會『癢』啊?」我笑著回答他:「如果要癢的話,早就癢了。」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千五百多個日子,當初許多新鮮的感受,不管是愉快還是苦惱,都早已經成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就像喝水呼吸一樣自然。

與其說是「七年之癢」,不如說是「七年之養」吧。我這裡的「養」指的是「培養」:婚姻生活中要培養的東西可多了,信任、默契、共同的樂趣,哪一項不是需要長時間投注心力的?很多人認為婚姻是一座墳墓,都是因為他們只把結婚當作一種目的。當一個人追求的只是那個虛幻的名份,那麼目的達到之後的確就可以儘早安息,王子與公主的快樂時光,總有逐漸黯淡的一天。

「癢」是一種當下的狀態,「養」則是一種持續的累積;「癢」來自於長期的輕忽,「養」要求的則是不斷地關注。婚姻關係的經營,還真是像極了養小動物。挨餓或是餵得太飽都會生病,不能沒有保護卻也不能限制太多,更重要的是要耐心地不斷嘗試與修正,才能建立起特有的親密關係。只是人通常可以花心思在養寵物上,卻不見得會把這種心思放在培養婚姻關係上。

我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傢伙,至少在婚姻方面擁有個好的開始。也許因為學的是理工,受的是科學訓練,思考事情自然也會以理性出發。而老婆也是很理性的人,彼此在溝通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困難。我總認為凡事能夠講出個道理最重要,最怕那種自以為是又說不出個所然來,或是三天兩頭心情隨不知名因素暴起暴落的人。每當看到周遭的朋友被情侶或夫妻之間的惱人情緒所困擾,我就會了解到,一個成熟而具有智慧的伴侶有多麼可貴。

前一陣子,我有一位朋友在為將來的終身大事苦惱,另外一位前輩知道了,就與他分享了許多自己的經驗。他說:「男人選老婆的時候,就要選一個能把自己的丈夫當作是『天』的,這樣在拚事業時才不會有後顧之憂啊!」在現今男女地位均等的時代,前輩「妻以夫貴」的想法也許有些過時,但夫妻之間的那種「敬意」的確是很多人缺乏的。不但妻子要以丈夫為天,丈夫也應該以妻子為天。然而一對夫妻既然共組了家庭,命運也隨之相繫,不能只顧著成就自己的目標,應該考慮的是彼此共同的目標。

這又是我另一個幸運的地方。老婆為了支持我的事業,心甘情願做一個在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她自己的事業就是讓兩個小傢伙得到一個全心照顧的成長經驗,雖然沒有實質的報償,又有哪一份工作比它更有意義?比起許多天天在工作、家庭兩邊疲於奔命,又不能好好培養親子關係的人來說,這不是我們的幸運又是什麼?

與其等待「七年之癢」的到來,不如用自己努力的「七年之養」讓婚姻的光澤歷久彌新。未年不管還有多少七年,我們還是會繼續「養」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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