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只要李家同這位老先生一開炮,總讓許多人不禁替他捏把冷汗。前幾天說大學生到山區服務是很無聊的行為,理由是「那些原住民的孩子早就知道如何玩耍了,根本不需要大學生每年花一個禮拜的時間去教他們怎麼玩,這種服務形同騷擾,只會讓這些孩子覺得『白癡』而已。」

雖然李先生的出發點可能並無惡意,但這「白癡說」總是讓一些人聽了刺耳。再加上我們的媒體沒什麼耐性深究別人講話的要旨大意,對於話語裡面可能激起他人情緒的爭議字眼卻總是興趣十足,所以免不了要作些文章,最後果然引起了一陣躂伐。李先生只有拉下老臉乖乖道歉以示其學者風度,大學生據理力爭後在顏面上終於扳回一城,政客在雙方矛盾中爭取到曝光機會,媒體上則平白多了不少轟轟烈烈的版面,可謂皆大歡喜的結局。

回想到十幾年前,我自己還是個大學生的時候,不幸就正是屬於李先生所說的那種「讓人覺得白癡」的大學生。我參加的服務性社團,每學期中最重要的活動就是寒暑假時到偏遠地區,為當地的小朋友舉辦一個為期四、五天的營隊。

當然了,社團活動絕對不是像「出隊、玩遊戲、走人」那麼單純。光是這學期末幾天的出隊,起碼就要準備個一兩個月的時間,其間還得抱定「不怕苦、不怕難、不怕期末考」的堅定信念才能大功告成。此外,學期中的其他時候也沒閒著,除了不停地上課和訓練,充實心理上的準備和技能上的磨練之外,還要花時間藉著日常生活中的互動來深入了解被服務的對象。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以大學生有限的時間來說,已經很難再多做些什麼了。

不過,既然已經如此盡力,同樣的服務模式又已經延續了許多年,做為一個服務性的學生社團,是否就已經完全達到了當初設立的宗旨目標呢?當然不是。每次出完隊仍然必須安排大量時間來檢討問題。有些問題很容易解決,但幾乎還是每年都會出現;有些問題三不五時就會引起漫長的討論,卻永遠找不到適合的答案。

其實李先生的批評也是我們常常拿來質問自己的問題。到底我們所認為的「服務」是不是別人想要的?而別人想要的是不是就是我們應該提供的?像這樣的問題就是那種永遠找不到標準答案的。

而這麼一個擁有龐大成員、大部份成員都充滿熱忱的學生社團,就在這不曾停止的討論中,遁著它的發展軌跡不時或左或右地修正著。當它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來時,一批批經歷思考與行動考驗的大學生離開校園走入社會,另外一批批帶著純真與熱血的大學新鮮人則進來填補他們遺留下來的空缺,繼承他們從未完成的思考與行動。

當我離開這樣的環境多年之後,回顧這一段歷程,也想想它帶給我的意義。的確,從一個大的尺度來看我們在學生時代所為的服務,不管是站在正面還是負面的角度,對這個社會的影響也許都是微乎其微。如果再把當時投入的巨大心力考慮進去,說是「白癡」也不怎麼為過。

不過就在這殫精竭慮的過程中,一個年輕人從志得意滿轉而謙卑自處,從自我主義中生出同理之心。因為他心裡漸漸明白,即使自己的行為有了以「服務」之名的美麗外衣,但恐怕他們從服務的對象身上得到的,比自己所能給予的還多得多。當他看到一位老先生近乎疾言厲色地批評自己過去的行為與白癡無異時,頂多也只會淡然一笑,因為別人的主觀也或多或少地讓他看到了自己很少面對的那一部份。

其實,又有哪個年輕人沒有做過什麼白癡的事?如果還能在做這些事的同時,不要忘記培養反省自己的能力,那麼不管做的是不是別人認可的「服務」或「善舉」,只要不是傷天害理,都是值得嘗試的事。態度可以決定我們在走入社會時,是要選擇繼續發光發熱,還是只能固守封存在回憶裡的美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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