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元旦升旗

好久沒有像年輕人一樣瘋跨年了,至少,從有了小孩之後就不曾有了。想到要在冷風刺骨的夜裡把帶著小傢伙出門人擠人,就不禁令人打起寒顫,完全不會有絲毫付諸行動的念頭。自己也分不太清楚,到底是因為顧念到小孩,還是年紀大了之後,什麼事都變懶了。不管怎樣,熱血的事還是讓給年輕人吧。

然而,中華民國好不容易走到了第一百個年頭,讓今年的跨年多了一些非比尋常的意義。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機會陪伴自己的國家度過第一個百年的,許多國家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便已改朝換代;即使是國祚綿長的,無奈人之生也有涯,誰也不能保證可以與之俱壽。

所以在民國九十九年還剩倒數幾天的時候,我和同事們就商量好,今年要排除萬難一起跨年。原則上就是要看101的跨年焰火,然後再參加總統府前的元旦升旗,迎接今年的第一個早晨。這中間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大概也不用睡了。

不過事到臨頭才發現原計畫實在困難重重。大人熬個夜或許還勉強可以,但如果要一個四歲和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孩一起徹夜不眠,最後的結果鐵定會失控的。而且跨年時的人潮洶湧,對幼童的安全也是一個大威脅。到時候狂歡不成也罷,還掃了其他人的興致就不妙了。因此最後決定跨年的活動還是各自進行,到了升旗時再一同會合。

我們家的跨年焰火欣賞就是在自家公寓的樓頂看的。雖然週圍林立的高樓遮擋了大部份的視野,讓我們只看得見上面三分之一段的101大廈,不過精采的聲光效果還是讓兩個小傢伙看得目不轉睛。焰火秀一結束,我們就強迫小罡和小雍趕快上床,爭取僅有的三個小時休息——我和其他人約好清晨四點半在凱道碰頭,大概三點半就得起床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和老婆各自設定了手機的鬧鐘。不過很邪門的事發生了,我們的鬧鐘最後都沒響,我還是被同事打來的電話叫起的,一看時間已經是四點半了,我也從睡夢方酣中突然清醒過來。在一陣驚慌中叫醒了老婆,接著又合力把小孩們拖出被窩,在他們還意識矇矓時就套上了抵抗寒流的全副武裝。平常起碼要花上半個小時的事,竟然只花十分鐘迅速就完成。

清晨四點多的街道還暗如黑夜,但已出現了零星的人與車。既然已經遲到了,我們只能低頭趕路。雖然空氣中的寒意彷彿凍結成塊,但急促的腳步卻似一股由熱流融化而成的汩汩聲。越接近總統府,也看到了越多前來參加升旗典禮的民眾,和以他們的臉龐交織而成的熱情。

雖然到達目的地的時間已經是五點多了,不過這段路走起來還是比平常快了一倍。我們總算和等候已久的同事們會合,在暖場節目中,望著漸漸透亮的天際,準備共同迎接一個新的開始。

好不容易等到了升旗前唱國歌的時候,「三民主義,吾黨所宗」居然卡在我的喉嚨,怎麼也唱出不來。不知道是天氣太冷,把我的聲帶給凍結了,還是一種蟄伏許久的情緒驟然湧現,在胸中翻騰時打亂了所有的節奏。我忽然想起了念高中的時候,在朝會和同學們一起放聲高唱國歌的情景。之後這莊嚴而熟悉的旋律逐漸消散,成為年輕時記憶中一個幾乎已被遺忘的圖騰。今天在國家百年的慶典上,又該是一個國歌歌聲嘹亮飄揚的場合,但怎知到了嘴邊的歌詞,反而如近鄉情卻般地躊躇著。

我只有手撫胸口,深吸一口氣,重新跟上落後的節拍。用了所有的力氣,和其他身旁的熱情群眾一起,最後將「一心一德,貫徹始終」送上雲霄,就像在高中時的朝會一樣。

接著在國旗歌聲中,凝望著那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緩緩升上總統府的塔樓頂端。原本我還想像從前一樣跟著唱國旗歌的,不過不聽使喚的嘴裡卻再也沒辦法唱出任何聲音來。

記得過去在學校參加單車社時,每年的元旦都會舉辦一場例行性的升旗活動。在每年的最後一天下課時,參加活動的社員就會集結起來,騎上自己的腳踏車往新竹出發。通常這七、八十公里的路程至少要花四、五個小時。到了新竹稍微休息後,再和友社(通常是交大和清大的單車社)一起騎回台北,趕在天亮前到達總統府一同參加升旗典禮。如今我也畢業多年了,不知道學弟妹們是否還有這個傳統。我想,這算有,隨著最近幾年的政治環境和社會氛圍的變化,也不大容易在類似的活動中找到和當年一樣的感覺了。

我們很清楚,即使當初建立國家的人們付出了艱苦的代價,經歷了一個世紀的時間後亦足以讓人淡忘;而國內外情勢的變化,也不可能使人永遠保有恆久不變的信念。但相信許多擁有相同記憶的人,毋寧還是在情感上選擇最初的依歸,對這面旗幟、這首國歌懷著難以割捨的眷戀,就因為這代表了一種無可取代的力量,讓我們依憑著凝聚彼此。

典禮結束後,每個人都累癱了。而由於參加活動的人潮,常去的早餐店也大排長龍,讓我們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才吃到燒餅油條。 雖然參加元旦升旗總免不了又冷又累又餓,但從每一個參加的人身上,我們看到了大家對這個國家共同的祝福與期待。在日漸割裂的社會中,這可能是一種越來越稀有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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