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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蛋糕

過了某個年紀之後,就逐漸喪失了對於過生日的興趣。一來是心境開始從「來日方長」變成了「去日苦多」,一來是生活的重心也慢慢地偏離了自己,不是沈入繁忙的工作,就是把多餘的關注都放在在成長中的小孩身上。

我們用盡了堪稱微薄的力量撐起了一個小小的局面,同時扮演著頑強的抵抗者與溫柔的呵護者,搖搖擺擺地平衡著理想與現實之間的支點。時間就在其間化為細微的塵埃,悄悄透過數不清無所不在的孔隙,之後便揚長而去,只依稀剩下幾道若有似無的痕跡,用來留給自己沒事的時候看著發呆。

說老實話,我是個不太相信什麼星座命理的人,自然對於探究生辰八字和個性機遇之間關聯感到興趣缺缺。然而對於許多生命中無法解釋的巧合,也只能看成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安排。

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中,整個台灣一共多了將近37萬名新生兒。假設大家出生的時間平均分布在一整年的期間之中,那麼和我同一天出生的應該有1000人左右,看來這是個不多不少的數字。不過如果台灣現在的人口是2300萬,這樣一算,要想在這個島上想找跟自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平均兩萬多個人裡面才會碰到一個,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這個和自己同一天生的又成為自己的好朋友,就更加難得了。

我就有一個這樣的朋友,而且已經認識近三十年。我們是小學一年級的同班同學,交情從第一天上學就開始了。在小男孩的世界裡,友情就像深山的泉澗,純淨得沒有一絲世俗的雜質,激盪著讓人眩目的水花。陳封多年之後,嘗起來仍然甘美到令人酣醉。在我的記憶裡面,已經沒有比他認識還久的朋友了。

我們同班的時間其實只有短短一年,後來還先後轉到了不同的學校。分開之後,彼此的聯絡少了,也各自體驗著不同的人生轉折。相隔多時之後,偶然又從近於沓然的音訊中拾獲了聯繫對方的途徑,於是相約今年一起提前幾天度過一個屬於「我們的」生日。

上次造訪他家應該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如今我們早已遠離純真的童年,也告別了青澀的少年時光,各自結婚生子。看著我們的孩子們嬉戲在一起,彷彿又在他們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只是歲月逼人,我們既沒有反抗的權力,也沒有阻擋的必要,只能坐在一旁靜看人生舞台上投射燈的新聚點。看得滿足了,便要悄悄鑽進後台,忙著準備下一幕戲,鋪陳這個曾經是人家為我們鋪陳的戲台。

多麼希望時間的流逝就像蛋糕蠟燭被吹熄之後,就此停留在一個歡樂的頂點,如此不切實際的期待也只有在這短暫的片刻看似成真。不管如何迴避,到了明年,蛋糕上還是得多一根蠟燭。話說回來,良辰美時又哪怕只是須臾片刻?分享著香滑的奶油包裹著鬆軟的水果蛋糕,至少在今天這個我們的日子裡,不用獨自咀嚼粗糲、吞嚥苦酒,可以和老朋友一起把平時不得不披在身上的虛假外衣剝個精光,啜飲著藏在記憶深處散發花果幽香的蜜。

不過是個生日,原不值得什麼慶祝,但有了摯愛的家人與朋友,一個平凡生命的誕生也延伸出天地茫茫間相聚相惜的珍貴緣份。讓我們以茶代酒舉杯相祝,盡情擁抱這一片溫煦的餘韻,就在那一道曠野中映照彼此的光芒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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