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與三角飯糰

就像許多男孩子一樣,我小時候其實沒有什麼機會進廚房。一直到二十歲左右,才開始學會自己張羅一些吃的東西。說真的,初次做菜的經驗一點兒也不光彩。

那時候我參加了一個服務性質的學生社團。社團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大一的時候帶小朋友,大二的時候就當幹部處理行政事務和管理營隊,到了大三以後,如果沒有當上團長,就變成了退休狀態的老骨頭。老骨頭也不是一直閒著,還有一些剩餘價值,其中有一項最重要的,就是在學弟妹出隊時幫忙煮飯,餵飽小朋友和帶隊的哥哥姊姊們。

我的社團生涯在大一大二時都算是過關了,但到了大三時忽然要化身為廚師,而且一餐常常要煮上上百人份的飯,對於沒下過廚的我,真可算是一項大考驗。偏偏我的處女秀又是出隊時最重要的一餐——不但全團的人都會到,還會邀請一些地方人士一同參加,所以這一頓也被稱為「VIP大餐」。不僅要讓大家吃得飽,還得來個色香味兼備,免得丟了整個社團的顏面。

像在VIP大餐擔任主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一般人當然是能推就推的。周圍的人大多也是如此,頂多來一句勸進的話:「我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不過如果你願意出來,我一定會來幫忙的啦!」

我那時候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誤信了這些勸進者的場面話,好攬責任在身上的老毛病又發作了。答應接下任務後,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會啊!但是既然已經作出了承諾,也只好硬著頭皮完成。為了籌備一桌端得上台面的菜肴,我在廚房裡跟著奶奶惡補了一個禮拜,最後勉強把菜單擬好,也把做菜的流程大致演練了一遍。

但是畢竟是菜鳥一隻,到了實際上場的時候,手忙腳亂還是免不了的。那些原來說要幫忙的,忙的確是幫了,不過也免不了對我這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大餐主廚一陣奚落。最後在眾人的協助之下,那一頓VIP大餐就在驚濤駭浪中完成了,還好沒有出了什麼太大的紕漏。

不過,有了這次的慘痛而驚險的經驗之後,我並沒有從此對烹飪敬而遠之,倒是產生了一些不打不相識的興趣。料理的過程中,就像是進行某種科學實驗,食物的分子經由精心安排的條件控制,生成出千變萬化的美味。而這種特別的過程,又得依賴掌廚者感官的獨特鑑賞,才能成就一道道撩撥食客味蕾與視聽感官的佳肴。這樣看來,烹飪又是一種藝術。

我覺得不管是男女老少,若能在廚房裡面體驗烹調的樂趣,其實是一種幸福。實驗的過程是幸福,成果驗收的品嘗是幸福,看到自己關心與疼愛的人享用自己的作品,更是幸福中的幸福。

我認識一些人,從小就被強烈灌輸男人不能下廚的觀念,彷彿進了廚房就會對男子氣概產生嚴重的損傷,對偉大事業的開創有害無益。後來這些觀念根深蒂固了,廚房依然是禁地,但我不知道有沒有像他們父母所說,因此成就了飛黃騰達的男子漢,只知道在此之前就被剝奪了不少品味生活的樂趣,體會不到和自己的另一半一同調製羹湯時培養出來的特殊默契。

所以,雖然兩個孩子都是小男生,我也會希望他們長大後學學做菜。目的不是為了要成為美食家或大廚師(當然如果成了也不錯),而是希望他們擁有完整的生活經驗,也可以體會一下別人在廚房裡工作的苦於樂。之前看到人類學家說,人類是唯一會烹調食物的動物,看來的確如此,做菜還是一種演化上的進步象徵呢!

有一次逛街時看到一些日本的商品。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日本人,連做個三明治這麼簡單的事都可以設計出特別的工具,而且貨架上還琳瑯滿目地擺了好幾款。不過用了這些工具之後,三明治有了自己的特別造型,製作過程也變得有趣多了。我們挑了一個送給三歲的小罡,讓他自己試試看動手做食物的感覺。

三明治工具

工具很簡單,不過就是內外兩個方形的模子。做好的三明治放進內模中,再把外模套上用力一壓,土司的硬邊就會被裁掉了,而且會把麵包白色部份的邊緣封起來,變成中間圓鼓鼓的形狀。除此之外,工具組中還附了一個小印章,可以在麵包上印出貓熊的圖案。

小罡對他的禮物很有興趣,一回到家就躍躍欲試。我們先幫他把麵包略烤一下放在他面前,就看見他很認真地拿起貓熊印章在上面蓋上圖案。接著幫他在兩片麵包之間夾上肉鬆,套上切土司的模子,要他用力往下壓。他真的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整個肩膀都聳了起來,全身上下的肌肉也因為出力而有點顫抖。就在全家人在帶著微笑的加油聲中,小罡這輩子做的第一個三明治就誕生了。

小罡做三明治

另外有一位照顧我的學姊,因為先生在食品公司服務,送了我很多他們的產品。其中有一個就是親子DIY的三角海苔飯糰,裡面包括一個壓出三角飯糰形狀的小模具,還有包裝好的海苔片。

親子DIY飯糰

做飯糰的飯當然是媽媽先準備好的:煮好的飯放涼,拌上了醋和芝麻、柴魚做成的香鬆後,就是熟悉的味道。接著把飯放進模具裡,中間再包入一點小罡最愛的肉鬆,用力在模具上壓一下,三角形的飯糰就成形了。壓好的飯糰放在平鋪在桌面的海苔上,經過幾個簡單的步驟包裝,最後貼上貼紙。在母子一起合作下,完成的作品看起來和7-11裡賣御飯糰一模一樣。

 

小罡做飯糰

 

小罡因為自己有能力為全家人準備點心,覺得既開心又驕傲。想必他也和我們一樣,覺得那一天的三明治和飯糰特別好吃吧!我吃著自己的孩子親手做的點心,除了感官上的愉悅,更多了心底那一種說不出的甜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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